中国社科院原副院长蔡昉:推进渐进式延迟退休年龄改革
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主办的2023年《经济学蓝皮书》发布会暨中国经济形势报告会于12月13日在线举行。
以下是记者会的文字记录:
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高端智库首席专家蔡芳:首先我来做一个判断至于经济增长本身,我们在冲击后回到的正常状态可能会有所不同一般来说,很多宏观经济学家关注的是一种叫做滞后效应的现象,也就是说,一个短期的冲击可能会把冲击的一些表现带入未来经济增长的常态,或者带入未来潜在的增长力量此外,我们可能会有一些长期趋势,这些趋势受到这些短期冲击的催化,并且来得更快当然,可能是由于某种巧合,也可能是我们变得更加敏感,看到了一些新的趋势总的来说,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我们可以看到整个世界经济和金融危机之前的走势是不一样的无论是世界经济的格局,还是每个国家的增长模式,都不一样所以这个时候,当我们期待回归正常的时候,我们先来看看自己的成长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预测自己应该主动顺势而为,做一些真正化危为机的事情这是我们需要做的
基础条件变化最大的一个是人口以前我一直预计中国的人口会达到一个峰值,也习惯用不同的数字去猜测但是今年,联合国根据中国的最新数据调整了它的预测,这个新的预测大家看这条蓝线2022年,我们的人口将达到顶峰,也就是说,从明年开始,我们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这个时代被称为人口负增长时代虚线代表的情况也说明了和之前的预测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人口的实际结果和比较现实的预测,和之前保守的预测,有这么大的差距那么我们也知道,中国的经济增长长期受益于人口红利,这意味着我们的经济增长会有一些新的表现,和之前的并不完全一致
首先是供给侧如果说我们的劳动年龄人口从2011年开始出现负增长,从那个时期,从2011年到现在,基本上属于劳动年龄人口负增长的缓慢时期,这给了我们一个缓冲,让我们有了充分的准备最近伴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我们做好了准备,实现了合理的经济增长速度,使我们的实际增长符合我们的潜在增长能力但是在总人口达到峰值,转为负增长之后,劳动年龄人口的下降速度加快了,也就是说缓冲期结束了,我们的劳动年龄人口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过去,我们知道它对劳动力,人力资本,资本回报率和生产率增长速度的影响在未来可能会翻倍换句话说,在未来,我们在供应方面会有很大的不同
说到供给端,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说一个观点也许在未来,我们的经济增长将取决于供给侧和潜在增长率过去,我们的同事李雪松和杨璐做了一个预测有一个高计划,就是改革计划,能带来改革红利,有更高的潜在增长还有一个中间方案,保持过去的一切相对连续我说的得偿所愿,得偿所愿,是指你可能需要付出和高方案一样多的努力才能获得改革红利,而最终的结果就是中方案预测的结果不久前,我要求雪松和杨璐根据新的人口数据重新估计,这证实了我们确实是结果看那四行,原来预测的中方案和高方案,新预测的中方案和新预测的高方案中间两条线恰好是必须用新预测的高方案去努力,然后达到原来预测的中方案的实际效果这两条线大体上是一致的因此,首先,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必须为未来的增长做出更大的努力第二,这个努力是可以做到的因为所谓改革红利的高计划是为了更快的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所以我们有一系列的改革措施,这些措施实际上能够带来改革红利,就是提高生产力因此,也可以努力达到预期效果,保持经济增长在合理区间
真的有新的不同,就是新的挑战我们过去可能准备不足,从来没有应对过,就是需求端尤其是居民消费越来越成为经济增长的常态制约也就是说,尽管你的潜在增长率,你仍然可以通过努力达到一个合理的增长率区间但是,你能不能保证需求,也是决定你实际经济增长率的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从国际经验来看,人口负增长一般伴伴随着消费总额超过储蓄总额我看不到这个过去,我们寻找人口负增长的国家当人口转向负增长时,恰好消费超过储蓄,这在宏观经济学中被称为过度储蓄同时,这张图更清晰地表明,在长期的发展中,把各国的数据混在一起,会发现居民消费支出占GDP的比重有上升的趋势,达到高点后又转向,相当于一条倒U型曲线而这个转折点就是当老龄化刚好14%的时候,也就是说65岁及以上人口达到14%,就定义为老龄化社会的到来,或者说是适度老龄化这是一个关键点,我们去年刚刚超过14%所以伴随着人口负增长,我们会越来越感受到需求端的约束中国当然有潜力,因为我们现在的消费率还比较低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可能不完全准确我们的消费率是39%左右,世界平均水平是56%,中上收入国家平均水平是48%,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是59%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利用一个收敛的潜力,加速提高我们的消费水平,打破需求侧的约束
我们要回到一个正常的轨道,我设想三种情景,即从一个不理想的状态到一个较好的状态第一种情况是所谓的滞后效应,或疤痕效应冲击时的状态或多或少会被带入未来的常态,你的成长能力可能会下一个台阶有鉴于此,非常重要,因为确实发生了一些冲击效应比如我们的产业链受损,甚至有的产业链断裂另外,谢总裁刚才说美国和西方打算和我们脱钩,造成了我们要修复重建产业链这也需要一些时间当然最近我们看到南方一些省市派出大规模的代表团出来继续边疆,这是很有意义的
与此同时,众所周知,一些企业很早就倒下了,或者没有倒下,资产负债表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我们都应该处理这些,鼓励创业和进入,修复供应链,消除消费能力和消费倾向下降的障碍,然后解决滞后效应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没有受到严重滞后效应的影响,也就是回到了原来的水平,一切照旧就像过去按下暂停键,现在取消这个暂停键,我们就满意了,恢复正常了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不应该满足,因为我们还是付出了代价经济学家说,不要白白浪费一次难得的危机危机不是好事,但是一旦发生,你还是要用一些危机的结果来为我谋利他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愿意回到最初,我们应该利用它用的是第三种情景,叫做用好创造性破坏的成果,一种新的格局,并以此为契机,创造全新的竞争环境和增长动力,从供给和需求两方面推进改革我们也知道,在冲击中,最先受损的是那些低效的企业,落后的产能或者夕阳产业所以,撞击之后,你可能在总量上受到一些损害,但是你的结构质量实际上可能比过去更有生产力这不是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某种程度上,在过去,我们在正常情况下不愿意摧毁的一些产能,我们不愿意淘汰的一些企业,这时候可能已经被大自然替我们做了我们不想要它,但它必须发生当它发生时,我们应该利用这种模式,保持创造性破坏,让更多的企业进来,让那些低效的企业退出当然,我们不会以破坏性的方式退出
最后,我们中国未来的发展和改革会有一些新的特点从改革红利的角度来看,我们未来的改革是供给侧和需求侧的统一,也就是说要把重点放在供给侧来提高潜在增长率,同时也要把重点放在需求侧来保证潜在增长率能够实现,最终产生一个合理的增长率很多改革都可以算在一起最常见也是我最喜欢的例子是户籍制度改革农民工更加稳定,不仅增加了劳动力供给,也提高了资源再配置的效果同时,他们也是巨大的消费者和总消费者
第二个新特点是,为了应对现实中的许多挑战,我们可以专注于从过去中吸取教训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应该转向取其重的模式,从两利中取其重应对气候变化的问题,不能说减少一些GDP和排放就可以了我们必须依靠新技术和新的产业机会来做到这一点,抓住新的增长点同时养老保障也是一样的同样是推进延迟退休年龄的渐进式改革,但出发点不再是让老年人晚一点领取养老金,而是让老年人尽可能延长生产时间,能够就业创业,从潜在增长能力上提供保障,同时提高他们的消费能力
最后,在这个发展阶段,我们的改革不能再纠结于当初我们有帕累托改进时的取舍了帕累托改进是一个机会,但是这个机会来了,一步步往前推,成本是多少,收益是多少,改革的净收入是多少如果你这样做,你会斤斤计较在这个发展阶段,没有那么多的帕累托改进,大部分是所谓的卡尔托式和希克斯式也就是说,改革是有红利的,如何分配红利可以做顶层设计通过建立社会保障,社会互助,社会保护,社会福利等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福利制度,并通过这种制度安排分享红利,可以在改革过程中实现激励相容